沙龙通讯|西方思想史中的衰老观念

发布日期: 2023-01-06   作者:  浏览次数: 10

2022129日下午15:00,新青年人文学术沙龙第五期以线上形式举办。本期沙龙邀请了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—里昂高等师范学院联合培养的博士生严博瀚主讲,题目为《西方思想史中的衰老观念》。

严博瀚同学首先区分了几种层面的“衰老”。“衰老”除了医学意义上人体器官的退化衰竭、心理学意义上人之自我理解随年龄和社会地位之改变而相应调整外,尚具社会含义。现代社会对“老年人”这一群体的理解很大程度上受退休制度、养老保险和老年医学等福利系统影响。在二十世纪的福利国家概念出现以前,社会中虽有“老年人”作为一个个单独的个体而生活,但作为一个社会群体而被区分的“老年人”则尚未产生。

在古代社会,当时的物质条件与生活方式限制了人的预期寿命,而统计学与人口学尚未产生的现实也不利于留下分析材料。我们只能在经典作品中窥见时人对“老年”的理解。

希罗多德在《历史》中记载了马萨革泰人烹煮老年人以庆祝其生命之终结的习俗,而古印度人则会将老年人作为祭品献给神。美索不达米亚和古埃及神话普遍存在延寿与返老还童的巫术,其典范乃希罗多德记载中埃塞俄比亚的常春泉神话。区分通过划定边界而确立。成年人通过血与性,同儿童明确区分开来,老年与成年间的区分则模糊不清。

希伯来社会在五经时代尊崇老年人。老人受到神眷,传承习惯法记忆,充任士师与教长,民数记之七十长老乃其典范。王政时代因现实军事之需要,武装首领后来居上,挤占老年祭师的社会权力。离散时代老人地位有所恢复,但不及五经时代。此时老人仅是智慧的化身,但不再具有神眷。

古希腊社会的老人形象始终不堪。荷马笔下的英雄无一老人,老人往往仅备咨询,却缺乏英雄最必需的血气与行动力。《奥德赛》第24卷谈及奥德修斯与其父的重逢时,诗人把英雄隐居的老父刻画成奴隶,尽管他年轻时也曾是英雄。衰老不可避免地与丑陋、无力、受苦关联起来。悲喜剧中的老人或成为命运借以宣说之口,或成为被嘲弄的一类专门对象,如《云》中的斯特瑞普西阿得斯,而后世之阿巴贡、老葛朗台、严监生等皆系其余绪,贪婪刻薄之老人已成为一类文学典范。哲学对老人则另有理解。哲人首先就是一群老头,往往以高寿闻名。柏拉图在《理想国》中盛赞老人得以摆脱死亡与激情之摆布,在《法篇》中亦激赏斯巴达元老院制度(gerousia)。亚里士多德则认为人在50岁时抵达其可能性之顶峰,其后便是下坡路。权力不应集中于老人,而应被分享给年轻人,老人仅适合从事宗教活动。民主偏向年轻力量,寡头则是老年之选。《尼各马可伦理学》中单辟一章论老年与友谊,在亚氏区分的三类友爱中(友于利、友于乐、友于德),老人殊难侧于其间。

古罗马时期开始出现较为可靠的人口统计数据。据J.C.Russell的研究,帝国时期罗马60岁以上人口于总人口占比不低于10%,在个别行省(如阿非利加)甚至超过30%。老人中男女比例失调,男性远多于女性,或系分娩与感染等事。男女比例失调造成的老少恋与遗产纠纷问题,成为罗马戏剧的常见主题。共和时代家父独尊,元老亦出此间。改行帝制后,官僚权力大大扩展,家父地位下滑,在公共领域受制于行政官,不复氏族与共和时代之尊崇。西塞罗之《论老年》堪为古代社会衰老诸论之冠,作者借老加图之口全面驳斥了系老年于不幸的四个原因:于工作,老人虽不宜耕战,但适任元老,筹谋咨议;于身体,老人虽不复朝气,但心灵老而弥坚,乐天知命;于享乐,老人虽感官钝弱,而求知之乐尤多;于死,生既绚烂,胡不欲归?

在问答环节,来自不同高校的老师、同学互相交流,论及谐剧无情,论及老人艰难,论及斯多葛之回归理论,讨论热烈,气氛怡然。最后,主持人邓秋松同学对各位发言进行总结,本次沙龙圆满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