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4月22日下午,英国伦敦大学历史系政治思想史教授Gregory Claeys (格雷戈里•克莱斯)应邀做客思勉人文讲座第72讲,在闵行校区人文楼5303报告厅做题为“帝国是个好主意吗?”的学术讲座。讲座由历史系刘擎教授主持并翻译,政治学系江绪林、Greg Mahoney和社会学系刘拥华等老师出席,来自历史学系、中文系、哲学系与政治学系的近百名同学聆听了讲座。
克莱斯教授于1983年获剑桥大学政治思想史专业博士学位,曾先后在加拿大McGill大学、英国剑桥大学、美国华盛顿大学任教,1992年至今担任英国伦敦大学历史系政治思想史教授。他是研究英国政治思想史的著名学者,英国皇家历史学会会员、美国历史学会会员。已出版学术专著7部,其中包括声誉卓著的《公民与圣徒:早期英国社会主义中的政治与反政治》(剑桥大学出版社,1989)、《英国对法国大革命的辩论》(Macmillan,2007)、《帝国怀疑论:1850-1920年间英国的帝国批判》(剑桥大学出版社,2010)。另出版编著18部、发表学术论文近百篇。
讲座伊始,克莱斯教授就对题目给出了直截了当的答案:帝国从来、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主意。克莱斯教授以英帝国为例,从征服者、被征服者相反两个角度进行论证。
从征服者的角度来看,帝国对于帝国政权本身的负面冲击有四个方面。第一,帝国几乎是无利可图的(尽管有些许个人可能中饱私囊),但作为帝国本身却并没有获得多少利益,这是因为维持帝国的成本过高。第二,尽管在炮舰保护下的海外投资比国内回报要高,但在金融上获得的收益,被制造业上的损失抹去了,从而使得英帝国在与法国和德国的现代化竞争中失去了优势。第三,帝国带来了一种民族的和种族的心理优越感,使得帝国主义变成了一种准宗教,与民族主义、尚武主义和军备竞赛相联系。这种心理会导致权力的腐败,滋养被征服者的顺从习惯和征服者的傲慢与残酷,导向了道德的败坏。那些一心向上爬的人在殖民地升迁极快,很容易地就养成了养尊处优、被人服侍的习惯,享受着比他们在国内高得多的生活标准,并且把艰苦的工作留给了本地人。几个世纪所养成的工作伦理被快速侵蚀,征服者们过上了寄生虫的生活。同时,对外国的专制统治同样会在国内产生恶劣的后果,国民性被腐蚀,危及了对自由的爱。第四,帝国也在国内产生了负面的政治后果——对民主的冷漠,不承认政治改革的必要性,从而延缓了宪政的现代化。
反过来,从被征服者的角度看,帝国对于被占领的人民的影响有几个方面:第一,经济上的剥削发展到1870年代晚期,印度的4千万英镑的年度财政总收入中,有2千万英镑流向了英国。第二,帝国在殖民地造成了广泛的贫穷与饥荒。第三,英国在印度的统治是不自由的(与美国、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的殖民地不同):没有言论、集会的自由,没有代议制,相反,对英国统治提出批评的人会被严酷地处罚。第四是鸦片种植的问题。英帝国在当时成为最大的贩毒者,并且迫使中国人接受鸦片,引发了一系列血腥的战争。
通过以上分析,克莱斯教授认为,无论是何种文明论证,或是将国家与个人做平行类比的家长制论证,都无法证明帝国造成的血腥是合理的。克莱斯教授指出,他个人相信的确存在一套核心的人类价值,这些价值是应该被辩护的,包括对自己身体的权利,尊重与宽容他人,在不侵犯他人权利的前提下的自我发展等等。在此,文化相对主义要服从另一种主张——残忍和野蛮的行径是理应被谴责的。但这种行径通常不应当通过征服来强制镇压,而是应该通过道德非议和制定更高的道德标准来谴责。我们不能在文化体制的边界之外把我们的价值强加给别人,只能树立一种让别人追随的榜样。不过克莱斯教授也指出,某些极端的情况(比如大屠杀)需要排除在外。
最后,克莱斯教授总结认为,帝国无论在道德、政治或是经济层面上都是无法被证明为正当的。帝国自身的衰落和灭亡说明了很多问题,从英国来看,对许多人来说,帝国的崩溃是件好事,将他们的民族从傲慢与腐败中解脱出来,回到“小英格兰”的传统,这是一种克制、自持、自给自足的美德,而不是贪婪、渴望征服,不去过度依赖所谓国际劳动分工。在当前经济危机的形势下,英国应该重新发现自己内在的生机——一种没有大国沙文主义的骄傲,大不列颠一去不复返了,而小英格兰仍然可能兴盛。
讲座结束之后,来自各院系的同学与老师围绕主题进行了提问,与克莱斯教授展开了充分交流、讨论。